向晚意

终于想了一个和文章没有一丝丝联系的名字。(●—●)

3
“报告队长，全员到齐！”
“出发！”
或深刻或淡忘的面孔一一浮现，伴随着杨锐的命令，罗星从梦中惊醒。
他拉开医院惨白的窗帘，太阳还没有透露踪迹，天未亮，浑浑噩噩的灰色一片，他朝着南方，立正敬了个军礼。
就在昨天，杨锐来看望了罗星，只带了一个李懂。
罗星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在病房门口等他们二人，看到杨锐和李懂远远走来，伸手挥了几下示意。
罗星清减了许多，身材被宽大的衣物遮着看不分明，但那张本来就轮廓分明的脸看着跟刀削斧凿刻出来似的，没有变的是淡然的神情。
杨锐忽然就不想往前走了，他们遭受着的伤痛为什么还要让罗星再承受一次？
说好了是全队一起来。

在罗星就要开口问的时候，杨锐先出了声，“伊维亚撤侨，庄羽和张天德牺牲了。他们不是不想见你，只是怕……”
怕再听一回庄羽和石头的死讯。
“他们都还好吗？”
“陆琛断了左手，徐宏肩膀中弹，其他人多多少少有些伤。”
罗星不动声色地坐回病床上，他有些站不稳，战场上并非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幸运，而活着的人会背负着死者的信念活下去，“什么时候送骨灰回去？记得通知我。”
“好。”杨锐在一旁椅子上坐下，李懂也跟着坐下。
罗星起身去给两个人倒了两杯茶，“借调来的狙击手是顾顺吧。”
杨锐接过茶杯没有回应。
“我忘了，任务情况是不能随意透露的。”
“你恢复得不错，已经能走路了。”杨锐颇感欣慰，这是他这几天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是，不过以后还是要拄拐，走久了脊椎受不了。”罗星没有自怨自艾，还是过往那个自信的狙击手，“至少没有成为负累，现在这个结果我是做梦都没有奢想过的。”
“星哥！”李懂憋了许久出声道，“我已经递交了主狙训练的申请。”
“很好。什么时候去报道？”
“就下个月。”李懂一双眼睛认真而专注地看着罗星，“我会成为蛟龙最出色的狙击手。”
罗星一听就笑了，他拍拍李懂的肩膀，“我等着看。”
“还有这个。”李懂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紫檀的平安无事牌，“这是我整理你床铺时候发现的。你压在枕下，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我给你带过来了。”
“是挺重要的。”罗星神情都温柔了几分，他接过牌子，在手中摩挲一会儿，顺手往病床的枕头下塞。
“哒。”撞到了什么，一声清脆的响声，枕头下有东西。
罗星眉毛一挑，也是很吃惊，他往前伸手，又摸到一块牌子。
杨锐和李懂盯着他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罗星缓缓把枕头下的东西拿了出来，手掌心里躺着两块大小形制一样的平安无事牌，甚至通过肉眼就能看出这两块牌子纹理相接，是取自同一块木料。
“咦？”李懂歪着头很是不解，“星哥你这是变魔术？”
杨锐的脸色倒是变了，心里咯噔一下，警惕地问:“顾顺来过了？”
经过齐昊和陆琛两任医疗兵给他提供的情报，以及他自己的观察，罗星身边从来不会有多余的无用的东西，如果有，那一定是顾顺给他的。
杨锐几乎都不用和当事人确认，就能判断这块平安无事牌是顾顺给罗星的。
他出声询问完全是出于侥幸心理。
“我没见过他。”罗星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东西什么时候出现在我枕头下的。”
杨锐长叹一口气，没有说话。
“我以为他当年走的时候就放弃了。”罗星低着头把手里的两块牌子拼到了一起，纹理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杨锐闭上眼回忆起顾顺离开蛟一那天注视着罗星的眼神，那分明是在说下次再见绝不放手。
“你没有见到他回来时的表情。”杨锐睁开眼，哑声道，“他是认真的。罗星，你逃不掉了。”
李懂听着两人对话，不明所以。听二人的口气，顾顺和罗星过去不仅仅是认识这层简单的关系。
“怕什么。”罗星将两块牌子往枕头底下一塞，“他有本事追上来，我就能把他踹回去。”
杨锐失笑，自家主狙向来是靠实力说话的，罗星自己的事他也没有什么能帮上的，他也没有办法去左右罗星的想法，“后面什么打算？”
“大概会回舰上当教官。”
“什么？！”杨锐和李懂同时惊呼。
“舰长听说我恢复得不错，希望我回去。退伍手续被拦下来了。”罗星微微笑，接着说道:“但我现在性别是omega，这个性别去做教官有些敏感，所以上级批复还没有下来。”
“omega……这么些年你怎么掩饰过来的？”杨锐紧锁眉头，他身为队长，同时又是一个alpha，居然从未察觉。
李懂微张嘴，上下打量罗星，张嘴要说什么，最后又咽回肚子里。
“我装了抑制器。这次受伤把抑制器取掉了。”罗星指指自己的后颈，那里有一个细小的伤口。
“那你就更不该答应舰长回来做教官了。李懂参加主狙训练，顾顺被长期借调了。”
李懂低着头不说话，自己一个A和罗星做了四年搭档。是个人都知道狙击手和观察员有个同步呼吸训练，罗星的真实性别一旦为人所知，谁会相信他们两个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呢？人言可畏，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最终都是罗星。当初罗星选未分化的他做观察员的时候有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呢。
“李懂，李懂。”
他被罗星拍了一记，没坐住往后倒去，幸好椅子有靠背，拦了他一把。
他抬头发现罗星站在他面前喊着他的名字，眼中有忧虑的神色。
“星哥……都怪我，怎么就分化成了alpha，要是我和王哥一样是个beta多好。”他看着罗星，花了点时间，鼓起勇气开口，“星哥，你要是以后找不到对象就和我过吧。”
杨锐一掌打在他脑门上，“小孩子瞎想什么呢，顾顺排你前头呢。”
罗星被李懂的话吓得愣了一下，自己带出来的小观察员现在真的是胆子大了，连带着脑洞也大了，真不知道是要谢谢顾顺还是要揍顾顺一顿好。
“他在我前面？顾顺也给星哥当过观察员？”李懂一瞬间获取了太多讯息，都没有来得及去捂被打疼的脑门，等他终于捋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发觉许多事情都说得通了，“怪不得顾顺对我态度冷冷的。话里话外都是星哥……”
“但不过，听你们俩刚刚聊的。星哥不是不接受顾顺吗？那我不就又是第一顺位了？”李懂的发言一针见血，不愧是个做狙击手的好苗子。
“小孩子别瞎闹。”杨锐嫌弃地瞪了眼李懂，咬着牙小声在他耳边说，“你也说了是不接受，又不是不喜欢，瞎掺和什么你。”
李懂点头认可，小声回他，“我不掺和，绝不掺和。”
罗星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讲着悄悄话，默默坐回了病床上。
杨锐和李懂在病房呆了两个小时，最后是医生查房才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我要给罗星做检查了。请你们回避一下。”女医生拿着病历，一脸赶人的架势。
杨锐和李懂后面也有一堆事务要处理，最终不得不匆匆告别。
“这么多天，终于有同事来看你。”女医生按过罗星中枪的脊椎骨，“不疼了吧？床上再躺两个半月，就好得差不多了。”
“谢谢顾大夫。”罗星靠在病床上朝顾医生挥手，然后拿出了枕头下的两块无事牌。
“咦？”顾医生无意间瞥见罗星手里拿着的东西，二十几岁的女孩子还是有颗年轻向往爱情的心，凑到他面前问:“对象送的？”
罗星脸砰一下就红了。
“我去……”这是罗星住院以来顾医生看到的他最大的一次表情变化，“那你对象怎么不来看你？”
“不是……我对象。”罗星磕磕绊绊地反驳，“就是一个战友。”
“战友间现在都流行送这种？啧啧啧……”顾医生抱着病历嫌弃地出了门，留罗星一个人想事情。
顾顺是怎么把平安无事牌放到他枕下的？
来了不见一面就走不是顾顺的风格。
又是谁替他捎来了这块平安无事牌？
还有刚才顾医生不过是随口一问，自己怎么就红了脸？
顾顺的十九岁，经历了赤砂岛反登陆，当时是被罗星护着的。或许这也是顾顺开始拼命训练，积累经验的契机。
在罗星看来顾顺只是喜欢追赶强者，少年心气高，凡事都要争个高下，不过是将他当做一个目标而已。
然而渐渐他察觉出事情开始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罗星在平日里留心过，顾顺和他的呼吸频率相同。所以便没有刻意去训练过这方面。
在一次解救被劫持渔船的过程中罗星伤了左臂。他便与顾顺交换了角色，成为了顾顺的观察员。顾顺平日里刻苦的训练卓有成效，快狠准地解决了劫匪。
值得深思的是，顾顺给他包扎伤口时候过快的心跳，和灼热而不自知的眼神。
仰慕强者在所难免，但模糊而又朦胧的喜欢最禁不住考验。
罗星乐意成为顾顺的目标，同样也选择不回应那个人的喜欢。
所以当队里有一个回北京进修学习的机会时候他第一个把顾顺往前推。
没有拒绝，也没有伤害，也是最有效的方式，早晚有一天顾顺会自己放弃。
平安无事牌是顾顺走后罗星在自己枕边发现的，紫檀幽幽的香气和他每次抑制器不稳定时候闻到的让他平复的气息一样。
罗星那时才确定他不是幻觉，是顾顺守在他身边。
那时候，是顾顺护着他的。
他也曾想过是不是自己将顾顺想得太肤浅了，然而彼时的顾顺早就回到北京，二人相距3500公里，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十年了，杨锐说顾顺是认真的。
手里的两块紫檀牌子散发着淡淡的香味，罗星早已习惯在这种香气中入睡，加上和杨锐李懂聊了许久，精力消耗有点大，想着心事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直到他从梦中惊醒。
顾医生那时刚刚换上白大褂，打着哈欠，走过罗星病房前稍稍留意了一下，看见罗星站在窗前站了许久军姿，赶忙跑进去把罗星塞回被窝里，“罗星你是不要命了吗，你现在是个病号你有没有自觉？着点凉得个肺炎还不是我们一群医生围着你团团转，就现在之前我还能给你在医院的表现打个A+，没想到你也是个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儿的人。”
“对不起。”罗星把自己裹进被子里，非常诚恳地道歉。
“哎！一个个都不省心。”顾医生甩着手气呼呼地走出了病房，虽然生气，但还是轻轻搭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