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意

2
“队员罗星。”
“顾顺。”
“报道。”
罗星同顾顺二人站在蛟一全队人面前，铿锵有力的话语踩着着海浪砸上舰身的鼓点，标准的敬礼动作整齐划一。
“蛟龙一队队长，杨锐。”杨锐言罢，认真地回给二人一个敬礼，“罗星，顾顺入列！”
“是！队长！”
顾顺跟在罗星身后站在了队伍的最后。
罗星话不多，休息时间也仅仅是和队友互相介绍了姓名，了解了些许队伍的情况。
坐在他旁边的顾顺就不一样了，接着话题有说有笑地都聊起了日常的生活。
注意到罗星不说话了，他非常自然地伸手去试罗星额头的温度。
今早起床时罗星还烧得迷糊，等到洗漱完，他已经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顾顺还是有些担忧的，又追问了句，“有没有不舒服？”
罗星的额头贴着顾顺的手心，他看着顾顺的手伸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忘记躲了。
错过了躲避的最佳时间，罗星只有摇摇头，“热度退了。 ”
一旁的队友意外地问道:“罗星怎么了？”
“昨天有些发热，幸好，今天已经退烧了。”顾顺收回手，朝队友笑笑。
医疗兵齐昊闻言凑上来也试了试罗星额头的温度，“还是低烧着，解散后去我宿舍拿点退烧药。海上不比在陆上，小病不注意往往就拖成大病。”
“谢谢。”罗星微微笑，“昨天医务室的陆大夫给我配过药，宿舍还有。”
“嘿，陆琛给你瞧过了。”齐昊颇为放心地往罗星肩上一拍，“听他的没错，第一军医大出来的老中医。”
“你不也是第一军医大出来的高材生？”机枪手陈柯从一旁走过。
“这比不得，我也就及格线上挂一挂。”
“那可不敢让你治。”
大家正有说有笑，杨锐一声“集合！”绷起了所有人的神经。
“潜艇侦查到前方十海里处有Y国一支登陆舰编队进入我国海域，并在在赤砂岛处侦测，有登陆意图。蛟一全体待命！进入戒备状态！”
“是！”
蛟一全队迅速装备完毕在甲板上待命，顾顺摆弄着手中的88式狙击步枪，军校中训练他并不常使用这种小口径的枪械，拿在手里重量的差异让他恍惚提着冲锋枪。
形势变化莫测，全队人随时待命。

赤砂岛的面积为8860平方米，地处本国西海与Y国东海交界边缘，是划定海域的重要因素，岛上覆盖植被，地势如一座小山丘。
舰队中的侦测船前几日才在赤礁周围进行测绘，Y国便紧跟其后派出了登陆舰编队，居心叵测，其心当诛。

一小时后，杨锐出现在甲板上，“敌方已经登陆，全体出发！”
两架直升机伴随着杨锐的喊声降落在甲板上。
罗星顾顺被分配到鸿雁一号上，二人负责狙击行动，主要负责摧毁敌方火力点。
舰上原来的狙击手和观察员在鸿雁二号上负责从旁火力支援和后补。
其余队员登上小艇，临沂号在后方护航，向赤砂岛进发。
罗星和顾顺所在的鸿雁一号处在最先的位置，在距离赤砂岛300米处的高空悬停。
罗星透过侦查望远镜观测敌方火力设置，提高声音道:“山脊西侧，500米，3人，轻型迫击炮一架。”
话音才落对面便已经展开攻势，一枚迫击炮在机翼上方炸开，幸而驾驶员经验丰富转向及时得以闪避。
“鸿雁一号遭到攻击，请求反击！”罗星扯过对讲机向杨锐请求行动，即刻得到了批准。
顾顺听到炮弹声，真实的濒死体验使他心神恍惚一瞬。但等到罗星话音落下，他也调整好心态，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单膝跪着，左手扒在机舱上，拇指和食指做出一个杯扣，架住狙击枪，从8倍镜里锁定目标。
“风速38m/s，向右3/4密位。”
“数据稳定。”
顾顺的子弹已经飞出，击中正在填弹的士兵。他又补上一枪，正中弹药箱，黑色的浓烟伴随爆炸声乍然升腾，气氛也随之灼热起来。
Y国的登陆舰同时也绕到了罗星他们的侧后方，副炮对着机身就是一阵轰炸。
临沂舰还未赶到，杨锐所在的小艇并不具备拦截装置，驾驶员调转方向拉高空中高度。海岸边已经登陆的敌军也纷纷举起冲锋枪还击。顾顺手中的88狙一刻没有停过，罗星也举着95式步枪支援。子弹横飞，一场猛烈交火。鸿雁二号从后面赶上，从旁协助击毙了海岸线上的敌军。
不过是刚松口气，鸿雁一号的机身就猛地摇晃旋转起来，驾驶员看着仪表盘朝着对讲机吼道:“鸿雁一号尾翼被击中！数据不稳定，准备跳伞！”
鸿雁一号的尾翼被密集的火炮击中，失去了平衡，主螺旋桨还在转动，带着三个人往赤砂岛方向坠去。
罗星顾顺收好枪械，借着机身的速度向赤砂岛的岸边空降，驾驶员跟在他们二人后面一同跳了伞。
临沂舰此时已经赶上来，炮火对准了敌舰，被拦截的导弹在空中爆炸，残渣碎片四溅，轰鸣的炮声震得海面的波澜又叠了数层。
杨锐从旁指挥着小艇靠近敌舰，同时给鸿雁一号下达了命令，“罗星！顾顺！选择合适地点直接着陆！敌方约30人已登陆！鸿雁二号提供火力支援！”

鸿雁一号坠毁在海岸边，罗星顺着风势调整降落伞，向着拱起的山脊方向着陆。
他粗算之下，算上火力点的三个人，方才被击毙的已有十二人。
然而风向的变化令人措手不及，罗星被转向的风带向了鸿雁一号的坠落点。
顾顺通过对讲机和罗星讲道:“在鸿雁一号处着陆。”
罗星表示同意，同时示意驾驶员跟紧。
降落地点并不如意，三人均落在鸿雁一号与山脊的中间，正面约300米处是一小片长在山脊上的树林。罗星在降落前观察过赤砂岛的地形，岛上覆盖绿植，但只有这一片近500平方米带状的树林，剩余的近20人也当是藏身于此。甫落地，一枚子弹便冲着顾顺的眉心直奔而来，在他一米开外的罗星眼疾手快，伸手就将顾顺往自己身边拽，子弹擦着顾顺的眉骨，带出一串血珠，没入泥地中。
“撤到机身后！林中有狙击手！”罗星矮着身子半拖着顾顺，绕到了后方。
顾顺被子弹震得耳鸣，靠在机身上举着枪侦查近况。飞行员抱着冲锋枪，示意顾顺先包扎伤口。一旁的罗星举着侦查望远镜已经在寻找敌方狙击手，“鸿雁二号！山脊两点钟方向，420米！……”
话未完，又一枚子弹从罗星身侧擦过，万幸的是子弹穿过机身改变了轨道，罗星只是袖子被扯出一道口子。
与此同时，鸿雁二号飞抵三人上空，狙击手扣动扳机，应合着枪响，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击毙目标。”
对讲机里传来的消息让顾顺稍稍松了口气。
罗星还在观察，敌方没有慌乱，寂静还在持续。想必林中隐藏着不止一个狙击手，敌方还在等待时机一击致命，但显然时间不多了。对讲机中传来杨锐控制登陆舰的消息，很快林中的人就会意识到自己已无路可退。
身旁贴上上来一个人，罗星没有去看，只问了声，“伤口包扎好了？”
“嗯，找到狙击手了？”
“他们在移动。”罗星的目光在林中逡巡，“山脊东侧一点钟方向。”
“看我的。”顾顺将罗星手里的侦查镜接过来，塞了88狙过去。他瞄着树林的动静，抛了一枚废弹壳出去，“就现在！风速30，一点钟方向309米。”
顾顺头上略过一枚子弹，罗星手上的88狙送出来自死神的问候。
依旧是寂静。
但罗星并没有停下，又一声枪响，林中即刻响声一片，骚动起来。
还有一个狙击手？！顾顺愣愣地站在原地，眉头紧蹙。
罗星观察过四周，左手摸出新弹夹，将空了的弹夹扯下，扣好新的，伸手拍拍顾顺，将换好弹夹的枪递给他。
罗星下手重，顾顺“哎哟”叫了一声。
“知道疼？”刚才不要命的时候没想过后果？
罗星将95式步枪架在机舱上，厉声道:“起来迎战了！”
前方枪声响起，罗星拿着枪的手没有犹豫，飞行员趴在地上透过空隙扫射。
顾顺端着88狙，准星里的人一个个接着倒地，心道:“没想到居然也挺好使。”
杨锐此时也带着陈柯从侧翼围过来，形成包抄之势，火网压制下敌方很快被耗尽了弹药，束手就擒。
蛟龙一队无一伤亡，杨锐心中非常满意。
但他转眼看见飞机残骸旁冒着的三个脑袋，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
杨锐将后续事务都交给副队处理，带了个齐昊往罗星顾顺那边赶来。
顾顺包扎伤口的技术显然还不过关，半张脸上都是用手抹匀了的血迹。
齐昊掏出半卷纱布，替顾顺重新包扎了一回。
罗星站在杨锐面前，看齐昊替顾顺处理伤口，“是我考虑疏忽，才让顾顺受伤。”
杨锐安抚的话语和抬起来拍肩的手都是一顿，新兵上战场能有这样的表现他已经非常满意，显然“优秀”两个字确实适合用来形容罗星，他半空中的手落下，“罗星，不是你的错。”
顾顺并不属于神经大条类型的人，他抱着88狙坐在小艇上，海风刮过，耳边还残余着耳鸣，这替他隔绝出一个安静的思考空间来。
罗星降落的姿态，敏捷的反应，以及快速的反狙击和计算能力让顾顺感到可怕。作为一个狙击手，罗星几乎不需要观察员，就能判断并计算所有数据。也是，第一次见他，他就是一个人单兵作战。
这一次是自己的判断失误，认为林中只有一个狙击手。罗星是如何判断出两个狙击手，并且锁定第二个人的位置？他志在许国，并不怕死，但是回想那一刻，他都庆幸罗星当时敏捷的反应，补上了一枪，如果罗星没有这么做……
顾顺一抖，如噩梦中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一旁坐着的齐昊给他披上一块厚毯子，“怎么样？战场和军校不同，慢慢会习惯的。”
他点头笑，露出犬牙。
他和罗星中间的差距并不是慢慢习惯就会解决的，他还记得自己对教官大放厥词时候教官嗤之以鼻的回应。如今看来，他和罗星相差的一岁，是他在追赶路上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他需要的，是更努力。
“嘿，你小子还是个会卖萌的。”齐昊看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顾顺手一摊，颇为自傲地答道，“自带技能。”
“倒也不谦虚。哥喜欢。”，齐昊凑到他耳边道，“有没有对象？哥给你介绍一个。”
恋爱顾顺也不是没有谈过，进军校就意味着和死亡为邻，这之后他也不打算祸害他人，就一直单着。
他转过头看罗星，想说你给他介绍吧。
坐在顾顺身后的罗星沉默地擦着枪，并没有要参与到对话中的意向。
齐昊看到罗星沉默地样子，似乎心领神会知道了什么，立即转了话锋，“我就随口说说。”
“嗯？”顾顺一脸茫然，罗星这样子的不招人喜欢？
罗星被这两个人盯得心里发毛，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够了吗？”
言语中带着的无形的压迫感迫使顾顺和齐昊齐刷刷转过身去，一路都没有敢再说话。
杨锐坐在船头默默将这一切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