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意

我有笔如刀。

© 向晚意

Powered by LOFTER

【帧白】chapter 7 人间(下)


沈听白踩着顾燕帧的手,借力翻上了墙头。

顾燕帧后退了几步准备助跑翻上墙,沈听白却趴在墙头上向顾燕帧伸出了一只手,他朝顾燕帧招招手,催促道:“手伸过来,我拉你上来。”

顾燕帧翻钥匙的停下了,他放弃之前的计划,立马乖乖地跑到沈听白正下方,往上一蹦,握住了沈听白的手,借力翻上了墙。

沈听白松开手先顾燕帧一步到了地面,顾燕帧却没有下来,看着沈听白慢条斯理地开始整理仪容,他坐在墙头甩着两条长腿,看沈听白用手帕擦着两道胸前沾上的墙灰,好一阵过去了,印子都没有淡下去的意思,最终无可奈何地收好手帕。

顾燕帧第一次尝试居高临下地看沈听白,此时此刻,顺远商会会长、爱国实业家、沈家大少爷、顾燕帧的心上人——沈听白,站在胡同中央,小小的一个人,夕阳刻意拉长了他的影子,他和顾燕帧小时候看过的往来行人别无二致,说到底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了。

只不过这番顾燕帧的心境却大不相同了,他关心沈听白从哪里来又将往哪里去,甚至想参与到他的人生里去。

沈听白抬头望向顾燕帧,吊儿郎当一点军校生的样子都没有,索性挥手道:“回酒店了。”

看样子是准备一个人走,顾燕帧赶忙要往下跳。

小胡同里却突然跑进了两三个小孩子,往胡同远处去。

沈听白让到路边,动作有些缓慢,顾燕帧看见他左边口袋里插着两串的冰糖葫芦,口袋太浅,露出了半截红彤彤的山楂果,是顾燕帧买给他的那两串。

有好事的小孩子指着顾燕帧喊道:“顾家进贼啦!”

顾燕帧做了个鬼脸,小孩子年纪小,居然坐在地上就哭了起来。

顾燕帧以为他不过是哭一阵就好了,没想到小孩子肺活量挺足,一直就没停。

虽说顾燕帧小时候在这条小弄堂里打哭过不少人,可现在吓哭一个小孩子倒是有些出乎他预料了。

沈听白怕孩子哭久了大人来寻,到时候就很难说清了,便上前去安抚。

小孩子边哭边盯着沈听白大衣里的糖葫芦,但也不开口,就自顾自地盯着。

沈听白会意,拿了一根给他,小孩改抽噎,还是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看着沈听白。

沈听白拿出剩下的那根糖葫芦,小朋友几乎是眼睛里要冒出光来了。

沈听白其实有些舍不得,尤其难得的是,他不过是多看了一眼,顾燕帧就立马帮他买了两串。

他给曲曼婷买东西也有买两份的习惯,怕的是万一曲曼婷喜欢,会不够吃不够用,即便是曲曼婷不喜欢,也可以送给别人。

他没吃过这种甜食其实也想尝尝味道,但是又觉得都是小孩子玩意,和一个小孩子抢吃的,有些过于丢面子了。

小孩子的手已经握上了串糖葫芦竹签,沈听白犹豫片刻还是松了手,小孩子立刻止了哭,小跑着就走了,留下脆生生的一句,“谢谢哥哥。”

沈听白看着小孩子跑远,顿觉自己上了当,这小孩怕是一开始就看准了自己口袋里的糖葫芦,不禁摇头笑出声来,同时也有些怅然,他自己是绝对不会再去买的。

顾燕帧看着沈听白,突然捂嘴笑了起来。

沈听白闻声回过头,略带指责地朝顾燕帧道:“笑什么,你赔我糖葫芦。”

跳下墙头之前顾燕帧还不忘再看一眼小院子,“一定赔,沈大少爷要几串?”

来时的小贩已经卖完收摊了,沈听白也不是真要顾燕帧赔,这点气量他还是有的,他笑笑,说了句运气不好。

顾燕帧却不答应,拉着沈听白又走了好几条街,非要赔他两串糖葫芦。

沈听白翻墙落地的时候扭到了脚,竟也没有吭声,硬是陪着顾燕帧找了好久。

等他回到酒店的时候脚脚踝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他让前台送了些冰敷着,偏偏有人又坚持不懈地敲他的门。

沈听白门刚开一条缝就被来人推开,他扶着墙后退了几步,看清眼前人是顾燕帧。

他可没想到晚饭后顾燕帧会扛着一个插满冰糖葫芦的稻草垛子回到酒店敲开他的门口,一时之间不知第一句开口该问候些什么。

顾燕帧脸上满是骄傲,找了七八条街总算是买到了给沈听白的赔礼,没有食言让他心里一阵得意,“赔给顾大少爷够不够?”

沈听白一愣,他当时也是一时兴起随口说,他沈大少爷总不可能在一两根糖葫芦的事上还咄咄逼人,早知道顾燕帧这么较真,他一开始也就不起这个头了,他低头合眼轻笑一声,“够,放门口就行。”

顾燕帧依言放下,想进屋,可沈听白作势关门要请顾燕帧出去,顾燕帧哪里肯就这么离开,一脚卡在门里,一手去抵门,沈听白手上一用力,左脚不自觉用力踩了地,立马抽了口冷气,停下了动作。

顾燕帧上前一步捉住沈听白的手,紧张地问道:“撞到哪儿了?”

沈听白被他猛地一吓,向后退一小步,左腿正使不上劲,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顾燕帧被沈听白也拽得坐在了地上,膝盖磕得生疼。

两个人面对面跪着,这场面实属诡异,还是沈听白先起身去关上了门。

顾燕帧自然看到他肿起来的脚踝,联想到他先前在胡同里就缓慢的步伐,心中自然是明了怎么一回事。

顾燕帧立即起身,扶着沈听白在床上坐下,“你脚踝肿了,我帮你处理一下。”

沈听白从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什么纯粹的付出,凡是付出都是用来交换回报的。顾燕帧对他的好意甚至是超过了一般朋友的程度,所求应该不菲,他看着顾燕帧替他用冰块敷了一阵脚踝,接着缠上绷带,临走还不忘叮嘱他避免四处走动。

顾燕帧走到玄关,开门要走出去的时候沈听白忽然叫住了他,说了句,“顾燕帧,谢谢,糖葫芦我很喜欢。”

顾燕帧扬着嘴角,一路小跑着回了自己房间。

其实话还有下半句,沈听白没有问出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话都到舌尖了,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沈听白想了想顾燕帧听到这话的情形,怎么想都觉得这个小少爷得哭,而他不太擅长处理别人掉眼泪的情况。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准备出发回顺远,沈听白一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确认过全体成员都到齐这才出发。

顾燕帧坐在陈教授那辆车上,沈君山和谢襄则和吴教授及其夫人同车。火车站很快就到了,顾燕帧跟在陈教授边上,目光却一直落在沈听白身上,看他手里拿着一个纸质的公文袋,走路样子和正常人无异,也不知道脚伤是不是确实好多了。

曲曼婷和一群记者等在火车站,与其说是她请了一群记者,不如说她曲曼婷高调出现在某地必定会招来这群人。

两位教授的到来一时之间就成了顺远百姓的热议话题,开矿的事情无人不知。织田显荣即便动手也需要审时度势,一段时间之内是不会有什么大事了。

趁着开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沈家的药厂也在暗中筹备着,沈听白连轴转了一个多月,沈君山回家都没怎么见过他。

这天曲曼婷和家人吵架大半夜去军校抓了顾燕帧喝酒,小珺从吧台下面拿了个盒子出来,说是沈听白给的谢礼。

曲曼婷自然是想不起来去火车站接两位地质学教授的事情了,抿着嘴想了半晌,随手拆了礼物盒,将衣服拎着抖开,是条长裙,祖母绿色的丝绒料子,灯笼袖、收腰、鱼尾摆,是上海时兴的款式,居然还贴心地配好了首饰。

曲曼婷此时此刻也没有心情去顾这些,随手放把裙子放了回去,让小珺帮忙收着。

顾燕帧很久没有见过沈听白,一句问候都没有收到,曲曼婷居然还能收到回礼,他这心里生出醋意来,漫不经心的陪曲曼婷喝了几杯酒,借着醉意直接去了沈家。

顾燕帧是沈家的常客了,守门的人看见是顾燕帧,直接放人进了屋。

沈听白屋里又一次进了贼。

顾燕帧知道沈听白一般这个点应该睡熟了,但是他实在忍不住想要同沈听白说说话,睡熟了也好,他倒也方便讲些惊世骇俗的话。

沈听白这几天处理的工作数量成倍递增,这个点刚睡下,迷迷糊糊地感觉床塌了一个角,人也往那边滑过去,他眼皮太重睁不开,思绪乱作一团,开矿的详细情况还在脑子里转着,这会儿又要猜想自己的床怎么会塌了这件事,不由得皱起眉头小声抱怨了一句:“怎么连个安稳觉都不给我睡。”

顾燕帧伸手揉着沈听白皱起的眉头,试探着问了句,“还没睡?”

“嗯?”沈听白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居然听见了顾燕帧的声音,一定是顾燕帧一直没来问他讨回报,所以才会在做梦时牵扯出这个人。

顾燕帧挪到沈听白面前,双手撑在床上,将沈听白困在自己的怀里,“沈听白,你别喜欢曲曼婷了好不好?”

哎呀,怎么连床两边都塌了。沈听白委委屈屈地噘了嘴,翻了身把自己蜷成一团。

不乐意吗?顾燕帧起身拉开窗帘,背对着沈听白坐在床边晒月光。夜色凉如水,顾燕帧伸手抓着月光,还是不太死心地又开始说话,“沈听白,你送曲曼婷的裙子挺好看的,只不过她不喜欢,看了一眼就摆一边了。人家不喜欢你为什么还眼巴巴地宠着呢?你是不是没怎么谈过恋爱,也没怎么被人宠过?怎么就是喜欢围着曲曼婷转呢?”

沈听白被顾燕帧的絮叨扰得头疼,他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这不是在做梦,他起身看见床边坐了个人,伸手把人掰过来,是顾燕帧没错了,他语气里带了点愤然,“顾燕帧,你让我睡会儿吧。我和曲曼婷已经退婚了,该断则断,我办事向来干脆利落,不会妨碍你们。”

说完他倒头又躺回了床上,顾燕帧的求的回报是曲曼婷,沈听白还当他要从自己这里求些别的东西,现在挑明了倒也痛快,只是心里难免有些空落落,一时之间睡意去了一半。

顾燕帧当然听得出来沈听白说这话是误会他喜欢曲曼婷了,忙澄清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喜欢你,沈听白。”

“沈听白,我喜欢你。”

沈听白一个激灵起身捂住顾燕帧的嘴,“顾少爷,话不能乱说。”


评论(3)
热度(82)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2019-09-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