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意

我有笔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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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帧白】chapter 10 思凡

国庆快乐!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正文

老王爷的尸体已经抬回了府内客厅,换了崭新的衣衫,摆在生前就定好的金丝楠木棺材里。顾燕帧惊诧于仆役的办事效率,同时也感叹了一番没落贵族的穷奢极欲。

仆役去外头挪尸体的时候织田显荣没有走,跪在了老王爷的身边,见王府有人来才起身,告知四周环境已经排查过,一段时间不会再有危险后便离开了。

承瑞换了身干净衣服,坐在一侧,接连丧亲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他茫然地看着远处,神情恍惚。

仆役引着沈听白、顾燕帧二人进来,通报了一声,承瑞这才回过神来,立马起身相迎。

等沈听白走近了,承瑞躬身作揖,“多谢沈会长救命之恩。”

沈听白忙去托承瑞的双臂,顾燕帧则朝承瑞一抱拳,答道:“贝勒爷客气了。老王爷的事还请节哀。沈大哥耳朵震伤了,暂时听不见,贝勒爷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承瑞看着顾燕帧,不觉得他有哪里可靠,疑惑地看着沈听白。

沈听白会意,“顾燕帧是烈火军校的人,可以信任。”

承瑞这才回道:“无他,矿场一定要办下去,不能拱手让到日本人手里。我明天会拟份合同送到府上,矿场之事全权拜托沈会长了。”

顾燕帧在沈听白手心把承瑞的话大致写了一遍,心道要不是沈听白,你哪里会那么命大,一句谢谢也太轻了,现在把矿场都交给沈听白打理不是把沈听白推出去当靶子吗。

沈听白看完顾燕帧写的字,知晓承瑞是让他全部代为处理了,回道:“沈某一定尽力。”

承瑞点过头,转向顾燕帧,“麻烦顾先生路上注意安全,需要我再派些人随行吗?”

顾燕帧摇摇头,方才那些仆役的表现真是令人不敢恭维,“不需要,我一个人就够了。先告辞了。”

说着就拉过沈听白的手臂大步往门口走,沈听白朝承瑞抱歉地一笑,也道了声“告辞。”

一直等在门口的奔子见二人出来赶忙迎了上来,刚才他正泊车,一下车就听见枪响,他想奔到沈听白边上,但奈何距离太远,只能拔枪远远关注着形势,“大少爷,你没伤着吧?刚才可吓死我了。”

顾燕帧拍拍奔子,“他耳朵聋了听不见。”

奔子吓一跳,大声叫起来:“聋了?!怎么能聋了!”

再看沈听白,被顾燕帧拽着胳膊,仿佛没听见他的惊呼,一点反应也没有。

顾燕帧咯咯笑了两声,补充道:“放心,暂时的。”

奔子又问道:“那要不要去医院?”

沈听白见顾燕帧和奔子你一言我一语聊个没完,他几时见奔子说过这么多话,倒是小看了顾燕帧的社交能力,他听不见两个人在说什么好奇心却越发强烈,根据着两个人的口型和表情猜测他们在谈论什么。

顾燕帧大概是说了“回家”二字,奔子点点头表示行。

两个人都没有征求沈听白的想法就达成了一致意见,沈听白一脸纳闷,拉住两个打开车门就要上车的人,“不回家,去码头。”

顾燕帧惊讶地捧着沈听白的脸左右晃着问,“沈大少爷能听见了?”

沈听白双手推开顾燕帧的手,回道:“你说慢点,我试试读唇语。”

顾燕帧闻言拉长了音调,“那我说,不去码头,我们回家。”

“太危险了,沈大少爷,您可少操点心。您要是再出点什么事儿,我可怎么办?”

这话说得有些暧昧了,他忙补上一句,“沈君山回来得削死我。”

沈听白就读出来几个词,什么危险、出事、君山、死之类的,看着顾燕帧一脸担忧之色,他鬼使神差也跟着说了“回家”二字。

顾燕帧闻言笑了,你看,还不是听我的。他拉着沈听白的手把人往车里塞,语气欢快,“回家咯!”

这关系多亲近啊,发个脾气,就得到了自己的妥协,就好像是十几年前朝他撒娇的沈君山,光是眨眨眼,沈听白就想把最好的都捧到他面前。他想要的不过就是这样一个家,可现在的家却和他希望的大不相同,所有人都随着时间流逝变化了许多,却只有他一个人困在原地,他觉得自己四周都站着人,可他一伸手却触摸不到,好近,好远。

沈听白没有想过自己需要保护,不代表他不需要。很久没有人关心过他走的这条路累不累,辛不辛苦。沈君山偶尔问起,他也都是安抚过去,其中艰辛他不想说,也没有必要说,他没有退路,没有选择,没有人能顶上他这个位置,说出来不过是徒然让家人生出内疚,既然如此,不如就一个人担着。顾燕帧有句话说得不错,公司又不是没了他就不行,同理沈家应也是,只不过情况总是不同的。开公司的目的简单的很,所有的人都是为了钱为了利益,可放到家庭里就不同了,沈家每个人的诉求都不同。

沈听白的父亲是知识分子,沈母也出生书香门第。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排最后,沈听白的爷爷培养沈父是朝着政客方向走的,哪里料到沈父读书还真读出了些君子的清高气节来,最终入世不过短短几载就没了升迁的机会,领着微薄的薪水,日常家用还要靠沈老太爷接济。按理来说沈家家底厚,要养一个闲散儿子也不是难事,可屋漏偏逢连夜雨,沈家的船厂出了问题,海上的风浪掀翻了货船,一时之间就断了沈家的活路,沈老太爷也猝然离世。沈家家产全部变卖赔偿后也不剩几个钱了,早已自立门户的几个兄弟自顾不暇,也没有向沈父伸出援手,沈父向来不屑于打理生意,自然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也不愿意低头去求别人。

沈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一个人,也面红耳赤地和沈父吵了好几回,才劝得沈父去求曲怀书帮忙,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沈父书念得越多竟然越是迂腐起来,这一挫败后说什么也不愿意操持商场上的事情,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种话竟也挂在了嘴边,可读书哪能养家。

日子紧巴巴地过着。

沈君山那年十岁,刚刚读了两年小学,眼看兄弟俩要开学,沈家却是连学费都交不出来了。

沈听白就是那个时候站出来的。

世人皆言有得必有失,倘若要自由,就要牺牲安全,要愉悦,就要舍弃他人的评价。

沈听白要这个家不散,其他的他都可以不要。他现在要是撂挑子不干,沈家就又要走老路了,家散了,他又图什么呢?

说到底,他愿意用数倍的代价去换这个家。可因为顾燕帧,他也终于觉得有些累了,这种感觉很微妙,想是顾燕帧是一个过路客贸贸然闯进来,一直以来沈听白和周围人习以为常的事情对他来说一点都不习惯,他有自己的一套认知想法,奇迹般地带着沈听白往前踏了一步。

要往前,就不能原地踏步。

二人来时沈听白带了数份重要资料,一刻也不曾离手,现下资料留给了承瑞,回去的时候只拎了个空的公文包。

现在这只碍事的公文包隔在沈听白和顾燕帧中间,沈听白仗着短暂的失聪直接无视了边上活蹦乱跳想和他搭话的顾燕帧。

顾燕帧见沈听白不搭理他,就打起了这只包的主意,觉得应该是件重要东西,可是他拿过的时候也没见沈听白拦着,他打开公文包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不信邪又伸手把各仓都摸了一遍,结果粘上了不少黏糊糊的东西,“什么东西黏不拉几的?”

奔子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一股这题我会答的兴奋劲,“上回去北京你还记得吗?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买了一大捆糖葫芦给大少爷。行李箱塞了一些,剩下的塞公文包了。结果有几个压碎了,包里全是糖渣,还黏了不少。”

顾燕帧一边笑呵呵附和,“是啊,够没脑子的。”

一边在心里默默反驳,我就是那个缺心眼,还不是你家大少爷要我赔,我怎么知道他要我赔多少,只好给他扛一草垛回来了。不过他没想到沈听白全带回去了,毕竟糖葫芦和沈听白确实不怎么搭。

于是他拉过沈听白的手又在手心开始写字,“奔子骂我缺心眼。”

沈听白忍着没笑出来,“你要是不接受缺心眼这个词,我让奔子给你换一个。”

“啊?”奔子一头雾水,“什么换一个?”

顾燕帧忙打圆场,“没什么,开车注意看路。”

沈听白和顾燕帧是吃过出发去的王府,回家的时候还早,沈母出门去和小姐妹压马路了,沈父上班还没回来。

沈听白想着商会还有些事情要分派下去让人处理,匆匆忙忙就又去了书房,拨了电话发现没有声音,想再拨一遍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缓过来,耳朵听不见声音。他挂了电话,一时之间有些茫然,除去曲曼婷和工作,他竟然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事情打发时间。

乱套了,全乱套了。

沈听白暂时失聪的事情没有和父母讲,吃饭的时候尽可能避免和父母讲话,可沈父却就着老王爷的死开始讲起道理来,最后还不忘叮嘱一句,“听白,做事不要太招摇,我看矿场的事能抽身就别掺和了,明天去和贝勒谈一谈,把合同撤了。这世道,安稳过日子才是真的。”

沈听白还没应呢,顾燕帧一听不乐意了,“伯父,听白自己有判断,不用您教。”

沈父一脸震惊,这顾燕帧算个什么东西,他自己家里事,他都敢评头论足,顿时就拉了好长一张脸。

沈母倒是颇同意顾燕帧的话,给沈父夹了几筷子菜,“家里的事你几时操心过,听白做事有哪回错了?”

沈听白一句话都没说呢,就看着顾燕帧和母亲两个人把父亲怼得不再说话,被迫提前结束了长篇大论,他端着饭碗,添了句,“吃饭。”

顾燕帧从下午起又开始亦步亦趋地跟在沈听白身后。

“你耳朵还没全好,万一有什么动静你都听不见,我既然是来保护你的,那就得寸步不离守着。”

行吧,沈听白任顾燕帧从书房跟到卧室,又自顾自拿了睡衣去洗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顾燕帧已经换了身衣服等在外头了,他倚在卧室门口,头发没有擦干,肩膀上被水滴湿了一小片。

“早点休息。”沈听白刚准备关卧室门,顾燕帧转身进了屋,往沈听白床上一躺,占了大半边的床铺,“睡吧。”

沈听白没有反应,顾燕帧以为他又没读出唇语,便拿了纸笔,在他床边坐下,就着床头灯昏黄的灯光写道:“睡觉。”

沈听白拿着纸看过,回道:“客房有床。”

顾燕帧接着在纸上写道:“我得保护你。”

沈听白摇摇头,“沈家很安全。”

顾燕帧低头边说边继续写道:“你让人不省心。”

“沈听白,我想陪着你。”

茫茫大漠远处风捎来一句微弱的呼唤,这句话没有出现在纸上——是顾燕帧在呼喊他。

沈听白想做个坦荡荡的君子,顾燕帧就偏偏要做个长戚戚的小人。

纸上的字还在增加着,却和顾燕帧轻声的叹息却不同,他说:“我爱你。”

原本不抱希望的表白落在沈听白耳朵里,风雨散去,明月当空。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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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01